演艺新空间在上海集中爆发,开心麻花如何玩转沉浸式驻演?

对于上海的演出爱好者来说,过去一年是满足而忙碌的一年。有时候,两部口碑好剧同时演出,会产生“选择困难症”这样甜蜜的烦恼。32岁的白领许莹莹在去年重拾自己看戏的习惯。过去一年看了23部剧,涵盖话剧、音乐剧、儿童剧等多个品类,二刷了音乐剧《沉默的真相》。去得最多的剧院是上海大世界的共舞台,家门口71路公交车直达,最方便。年前购入话剧《鸡兔同笼》,打算看完剧再回老家过年。她告诉第一财经,国产原创剧的品质与过去相比有了较大提升,“踩雷”风险变小了:“烂剧也有,但是起码你能感觉到主创都在努力做好作品。”

近日,上海市演出行业协会发布2021年度上海剧场演出数据。根据对上海45家专业剧院70个剧场以及50家演艺新空间的数据汇总,2021年度上海剧场及演出场所的总演出场次为24681场,其中剧场演出场次共8894场,演出收入87843.58万元,较2020年有强势提升,基本恢复到疫情前2019年的水平。

此外,演艺新空间演出场次共15787场。演艺新空间首次进入演出场次汇总之列,已显示出强劲的市场优势。经过两年的探索,截至2021年底,演艺新空间已达成100家,遍布申城各个角落,拓展了创演样式与运营业态。

例如,亚洲大厦星空间全年演出达2418场,成为目前上海乃至全国演出密度最高的演出场所。许莹莹在那里看了最负盛名的《阿波罗尼亚》。她觉得,在小空间的观演体验和过去看戏不太一样,而这种氛围只有上海才有:“就是下班以后路过,进去看一场,喝点酒。歌好听,氛围好,也不是多深刻的故事,就是度过开心的两小时。”她注意到,一些原本没什么名气的演员,后来在一些大剧中获得了演出配角的机会。某种程度上,小空间就像是一片试验田,把剧和人输送到大舞台上。

对于演艺从业者而言,2021年也是“坚持就是胜利”的一年。在上海,那些持续储备剧目并推陈出新的剧团、演艺公司、演出机构在过去一年收获颇丰。疫情之初,剧院关停,多家演艺公司高管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提到了他们如何顶住营运压力,在上座率有限制的情况下持续推出大剧,创作新的内容,开发新的品类以迎接戏迷逐渐恢复的热情。遭遇疫情重创的演艺市场,并未因外部的灾难而停滞不前,相反,催生了新业态的发生。

以上海开心麻花为例,全年演出774场,观众39.3万人次。这一数据同比2019年增长了10%。其中,去年推出的新空间演艺内容,瑞虹天地月亮湾的《疯狂理发店》和北外滩来福士的《里弄1992》,在三个多月的驻演时间演出了200场左右。

开心麻花联席总裁汪海刚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提到,演艺新空间品类的拓展,推动开心麻花演出超越了疫情前的场次和人次。2022年,将陆续会有三到四个新空间的产品落地上海。《疯狂理发店》今年还会复制到成都、杭州、苏州等地。

擅长传统喜剧的开心麻花为何要开发演艺新空间?这种新的观演模式和体验能够给演艺市场带来怎样的变化?演艺新空间这种新业态为何能在过去一年,在上海这座城市集中爆发?汪海刚在专访中做出了解答。

新空间要吸引非典型观众

第一财经:开心麻花的传统优势是大剧场演出,开发《疯狂理发店》和《里弄1992》这样的演艺新空间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汪海刚:年轻一代文化消费者有自身特征。潮流对他们有影响,但他们不愿追求那种绝对意义上的大潮流,在体验感上的追求更极致。

我们在大剧场上占据相对领先优势很多年了。但我担心,该如何面对今天更年轻的文化消费者。中国的文化消费有一个特征就是消费群体偏年轻,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个群体。我们必须要有新的品类,比如沉浸式。但未必一定是大型沉浸式,也可以是独特的、有极致体验的小巧的产品。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开发了《疯狂理发店》和《里弄1992》。

第一财经:你曾提到,这些演艺新空间的消费者超过一半是通过大众点评、支付宝购票,而非传统的演出票务平台,这是否意味着这批消费者和传统戏剧观众不同?

汪海刚:传统意义上的戏剧观众是有限的,因为戏剧是有门槛的。我国戏剧发展的年头不长,给人的印象是比较严肃的。很多人会认为这是很好的艺术,但是我不会去消费。

纽约百老汇和伦敦西区为什么有大体量的驻演,产生了很大的规模效益?也是因为音乐剧相对来说是一个流行产品,它的受众更广泛,其中还包括大量文旅人口。事实上,美国本土乃至国外的人去纽约时,去百老汇看音乐剧就是旅游内容。也就是说,这里面的关键就是吸引非典型意义的戏剧观众。

新空间要实现驻演,如果只是围绕戏剧观众,是撑不住的。以上海为例,严格意义上的戏剧观众,有进剧场习惯的消费者,据我所知,也就是100万多。他们的复刷率不可能那么高,驻演肯定要吸引大量新的人群进入,或者是普通的都市人群,或者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这就意味着,做这个产品是从体验入手的,要给观众带来极致而独特的体验。这样才能打破很多人对戏剧敬而远之的心理。

因此,我们的销售不仅局限于大麦、猫眼,还会通过大众点评、小红书、支付宝这些入口,告诉大家这是一个有趣的体验。我们更多会把新空间演艺归为新消费的门类,也会更多和商业综合体合作,而不是回到原来的剧场。

第一财经:演艺新空间过去一年在上海涌现并成为一种现象,它会成为未来演艺的潮流甚至主流吗?它们会不会与传统剧场形成竞争?

汪海刚:现在的年轻人是在更多元丰富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大剧场这样的品类,传统的台上演出、台下观看的模式,他们会接受,但不会满足于此。消费者需要更丰富的内容,他们会去大剧场看口碑好的音乐剧、话剧,也需要体验感比较极致的新空间的演艺内容,两者内容可以互补。

其实每个月有看剧习惯的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换句话说,新空间的存在可以让从未进过剧场的年轻人走进去,比如说,当他体验过《疯狂理发店》,觉得不错,他可能会有兴趣看开心麻花的大戏,然后再看别的厂牌的话剧、音乐剧。他就踏过了戏剧的门槛。

如果说竞争,可能会是和密室、剧本杀有一定的竞争,因为密室和剧本杀也是一种体验。但是我们是比密室和剧本杀更复杂一点的创意性的演艺内容。

驻演是演艺产业核心模式

第一财经:相对于过去的传统剧场,演艺新空间是否也为驻演和新的产品类别提供了一个更合适的舞台?

汪海刚:上海提出亚洲演艺之都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发展驻演。百老汇和西区的音乐剧实现了大剧场驻演,比如《狮子王》在百老汇驻演接近三十年。在中国,音乐剧方面目前为止还没有在大剧场里面驻演成功,但在新空间就可能实现。我们现在的驻演有两种模式,一种是多剧目驻演,也就是12至14个剧目在大剧场轮番上演;另一种就是新空间的单剧目驻演。《疯狂理发店》从去年9月开张以来,到现在基本上保持了下个月的票这个月下旬就能卖完的局面。

第一财经:为什么驻演对演艺产业至关重要?

汪海刚:驻演其实是演艺的核心产业模式。演艺产业的核心产业价值在于单剧目的寿命,也就是它演出的场次。过去的院团模式,好不容易费尽心血做了一个戏,演几场就结束了。这样的戏可以拿奖,留下这部作品。但是作品如果没有继续演出,它的生命力就没有延续。产业价值也没有真正体现出来。一部戏可能是花了几百万甚至上千万打造出来的,很多人投入了心血创作,这些成本需要回收吗?怎样才能赚到钱?我们不能回避赚钱这件事,只有赚钱才能持续开发新的产品和剧目。演艺本质上是靠场次积累的产业模式。这就是驻演的价值。

第一财经:2020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整个演艺产业受到重创,从业者当时压力很大。2021年,上海的整个演出市场强势恢复,演艺新空间纷纷落地,背后有哪些原因?

汪海刚:上海演艺市场的活跃有两个因素,一个是海纳百川的城市品格。以开心麻花为例,最早是在北京,北方文化特征比较明显,很多台词也会比较北方。但2013年在上海起步的时候,这一点并没有被大家所排斥。后面结合海派文化,包括台词里有上海方言,这是后来的事。政府管理层面也有很大作用,比如新空间的概念,到现在也只有上海有。一个地方的文化消费是否发达,和当地政府包容、开明的态度有很大关系。

这两年很明显的感受到,相对于其他城市,上海在演艺上更热闹。其实和疫情也有关系,上海的疫情管控最科学,也更精准。不会有一点风声,演艺场所就全部关闭。这对于民众的消费和行业从业人员而言也是一种信心。

当然疫情还是会产生影响。现在也是,只要有疫情反复就会有观众退票。在疫情下,必须要面对现实,把它看作常态。但我认为观众看戏和文化消费的需求不会变,还是正向增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