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要闻:从行业前五到资不抵债,江西上饶汉氏老板“跑路”始末

3月16日,江西上饶市万年县悦湖国际酒店一楼茶座,操着各地口音的人三五一群激烈讨论。他们从全国各地来到这里,要在第二天一早到万年县人民法院参加一场没有主角的破产听证会。

他们拥有共同身份,江西汉氏贵金属有限公司(下称“汉氏贵金属”)的债权人。


【资料图】

3月17日,当地法院在破产听证会上宣布,汉氏贵金属负债超过10亿元,但可变现的资产却只有1个亿不到,法定代表人李永敏下落不明。

“汉氏老板李永敏跑路了,身后欠下了十几亿的债务。” 开年伊始,这个坏消息在贵金属圈子里小范围流传,债权人陆续得知,坐立不安。他们大多是李永敏的同行、上下游、老乡和朋友。

目前可以确认,李永敏已经失联数月,根据各方综合信息,他应该已经出境。

12年前,李永敏从老家浙江台州仙居县来到了离家不到500公里的江西小城上饶万年。12年后,汉氏贵金属发展成了年销售收入超过60亿元的行业龙头之一,位列行业前五,李永敏成为江西台州商会常务副会长、业内人口中“人蛮不错、有格局”的江西知名民营企业家。

在这个以熟人信用为基础的小圈子里,李永敏以个人信用,从同行、朋友,以及老乡那里获取的资金,在3亿元左右;欠下云锡集团等国有企业或上市公司以及江西当地国资机构和银行的钱,超过10亿元。其中交易往来不乏融资性贸易。

第一财经记者接触到的各方业内人士都认为,如果不是将资金挪用到了小舅子关联的房地产行业,李永敏的主业还是挺赚钱的。但利用交易伙伴的过账资金,转投长线的房地产行业,注定短期内难以回血。而李永敏一走了之,却伤害到了行业的信用基础。

戏剧的是,在“信用中国(江西上饶)”网站,一篇发布于2019年12月,名为《“诚信建设万里行”诚实不欺、信守诺言》的文章中对李永敏如此描写:

多年的风雨坎坷,曾经地(疑为“他”,作者注)面对过诱惑。“前几年发财的机会多了,做房地产等各种投资花样很多,回报率很高。相比之下,制造业的利润很低,但我还是愿意犯犯傻,一心一意把我的贵金属做精做专,产品只要做到极致,中国、全球这么大市场,还愁没饭吃吗?”

在李永敏的身后,诸多思考和疑问随之而来:房地产担保的十几亿债权是否能够得到足额清偿?李永敏欠债跑路,是否能够被认定为合同诈骗?刑事手段如何介入此类民事案件?资金挪用如何处置?融资性贸易在这个行业里有多普遍?地方政府宽松的环保政策和优惠的税收政策,如何间接助推行业的融资性贸易行为?开票产值水分到底有多大?李永敏事件将怎样影响该行业未来的熟人信用和贸易环境?

跑路

“年前这家公司有小姑娘来搬桌子,后来就听说老板跑路了,听说跑到新加坡了。这之后一直有债权人模样的人来打听,法院也有人来过,但(公司)都关着,房东的房租还欠着呢”。

3月初,上海松江棕榈广场,32幢13楼,汉氏贵金属关联公司上海汉绪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上海汉绪”,李永敏持有其80%股权)的办公室铁将军把门,同楼的邻居告诉记者。

上饶万年县,汉氏贵金属一位原高管向记者确认了,“他(李永敏)是去年12月10日从上海离开国内的,当时去的是新加坡,因为他有新加坡的护照。12月29日,他老婆张燕和孩子也离开了”。这一家人自此失联。

而记者获得的确切信息是,2022年9月30日,李永敏去过一趟新加坡,“他是去新加坡看房子的,那房子要1个多亿。十一长假呆了一个礼拜,10月6日回来的。”

记者从汉氏原高管处了解到,早在2018年,李永敏在新加坡注册了公司,“他说要在新加坡开展业务,但没人去过那家公司”。

但是直到出境之前的十几天,南昌举办的中国贵金属产业发展论坛上,李永敏一如往常出席。业内人士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债权人萧凤(化名)女士十分生气,因为她个人和相关联的公司给李永敏放出去资金上亿元。

“12月21日,我还跟李永敏通了电话,他都不跟我说他在国外,还说他刚刚(从云锡纪委)出来。我丈夫还跟他说,大家都在阳(指染上新冠),让他好好休息,过几天再跟他谈(还债)的事。这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李永敏,浙江仙居管山村人。

早年,仙居县是贵金属回收行业的聚集地,管山村人从事贵金属行业的尤多。直至今日,注册在浙江仙居县的贵金属业务相关的实体,达到近300家。

近十几年,浙江收紧了环保政策,提高了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下称“危废证”)办理的门槛。2020年5月,浙江贵大贵金属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李世敏因涉嫌污染环境罪,被仙居县公安局刑事拘留。据官方通报,2015年至2021年,当地一些公职人员接受李世敏的请托,为该公司在办理危废证、逃避环保执法检查等方面提供非法帮助。

多个信源透露,李世敏就是李永敏的哥哥,2022年6月裁判文书显示,李世敏身背1400余万元债务,而个人资产只有250万元。

李世敏比李永敏大不少,是他带着李永敏进入贵金属行业。李永敏家中三兄妹,姐姐和哥哥都从事贵金属行业,李永敏做得最大。

据汉氏贵金属公司官网介绍,公司于1992年介入贵金属领域,从事白银回收;1998年开展铂族金属回收、氯化钯等贵金属化合物生产。不过前述“信用中国(江西上饶)”网站文章则称,李永敏是1998年持10万元资金开始的贵金属银回收业务。

另据工商信息显示,李永敏早在2001年就来到江西吉安万安县注册贵金属公司;2011年并购了位于上饶的江西鑫宇贵金属有限公司;2014年在上饶和上海组建了汉氏贵金属。

“他(李永敏)说公司要上市,说帮我们买钯废料,买来加工后再卖给我,看在他多年信誉和交情上,我们就以个人名义汇钱给他了;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公司名义发货到浦东机场去报关,他说三四个月付款的,但一直拖着没付。总共现金加货值超过1个亿了。”萧凤告诉记者。

贵金属行业协会的一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个圈子很小,大家都认识很多年了,像朋友一样,可能你借个几十公斤上百公斤价值上亿元的铂或钯,一个电话就搞定了,甚至连借条都没有写全,而李永敏在行业里面做了十几年,大家都没想到他会出这样的事情。”

在此次破产听证会上,并无员工债权申报。在汉氏贵金属高管的眼里,李永敏是一位好老板。“我们去年年底的工资,已经全部在今年1月初全部发放了。”

正因为如此,行业里的人便放松了警惕。2022年,同为仙居老乡的季东(化名)和李向华(化名),以投资合同的名义分别向汉氏贵金属出借了4000万元和7000万元。而归还的数额分别不到700万元左右和1500万元左右。同为仙居人的万年君鑫贵金属老板徐泽良为李永敏在当地信用社的500万元借款提供担保,疫情期间李永敏找到他时他也并未犹豫。

“我前不久已经还清了这笔借款的利息。”徐泽良对记者表示,李永敏跑路事件对行业信誉造成了巨大冲击。

债权人与担保人

汉氏贵金属的债权人来自全国各地,云南、南昌、苏州、镇江、广东等地均有涉及。

而最大的一个债权人是云锡集团。据汉氏贵金属原高管猜测,李永敏跑路的原因可能有二,一个是资金链压力很大;一个是被云锡纪委问询。

高管口中的云锡,指的是云南锡业集团(控股)有限责任公司,隶属云南国资委。李永敏接受云锡纪委问话是行业内广为流传的说法。该高管称,云锡纪委分别在去年10月、12月两次找李永敏问话,但李都没有去。记者未能从云锡集团确认此事。

李永敏与云锡集团的关系,从两家在上海松江紧挨着的办公场所,可见一斑。

上海松江棕榈广场,汉氏贵金属在上海的办公楼设在32幢13楼。而楼上的14楼和15楼,即是云锡集团下属的上市公司锡业股份(000960.SZ)子公司——云锡贸易上海有限公司(下称:云锡贸易)的办公所在地。

3月初,记者来到15楼云锡贸易办公地点,一位负责人模样的人士对记者有关李永敏事件的提问,三缄其口。

李永敏与云锡集团业务往来已久。据记者获得的听证会材料,云锡集团旗下云南锡业集团物流有限公司(下称“云锡物流”)对汉氏贵金属申报的债权就达到1.3亿元,云锡贸易申报的债权则为5087万元。

另据记者获得的可靠数据,汉氏贵金属还有一个开票主体,即子公司江西文昊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江西文昊”)。云锡物流、云锡贸易对汉氏及其关联公司,拥有债权超过6亿元。

记者电话采访云锡物流采供商贸部经理何希逵,对方表示:“这个事情是我在(负责),但国企的债权肯定是有保证的,媒体没必要过多关注”。

2023年1月至3月,汉氏贵金属新增的财产执行案件多达11条,而商事纠纷案件也有十几条。

2月和3月,多起买卖合同纠纷在江西鹰潭、上海松江、云南红河的商事法庭庭审,李永敏及其汉氏贵金属方面,无一例外缺席。

据万年当地法院宣布,李永敏的汉氏贵金属及其关联公司,未经审计的数字显示,债务总金额达到了十几亿元,但是可变现的资产只有不到1亿元,已经严重资不抵债。

企查查系统显示,2022年8月,李永敏将8090股汉氏贵金属股权(约占汉氏贵金属总股本73%),质押给上市公司怡亚通(002183.SZ)的子公司怡通能源(深圳)有限公司(下称“怡通能源”)。

记者获得的听证会材料显示,怡通能源对汉氏贵金属的债权为1820万元,对汉氏系的债权则超过此数。但记者了解到,怡通能源对获得这些股权的兴趣不大。

“怡通拥有货权,怡通不会要他的股权。”一位接近怡亚通的人士告诉记者。去年9月,怡通能源在江西赣州设立了两家新材料公司,经营范围涵盖贵金属冶炼。

除此之外,上饶银行万年支行、万年稻源村镇银行、九江银行万年支行、邮储银行万年支行等均有数百万至数千万的债权不等,合计银行方面的债权超过5000万元。

其中一家银行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李永敏跑路前夕,汉氏贵金属的法定代表人“变来变去”,令他们感到奇怪。

工商信息显示,去年9月20日,汉氏贵金属法定代表人由李永敏变为张燕,12月8日由张燕再变回李永敏——此时距离李永敏出境还有2天。

被江西当地看中的制造业领航企业和领军人才,却令江西本地的国资机构泥足深陷。据官方债权资料,江西金控实业发展有限公司申报债权6066万元。

南昌物资集团旗下南昌腾邦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下称“南昌腾邦”),对汉氏贵金属申报的债权达到1.24亿元。据记者了解,如果以汉氏系所有关联公司为统计口径,南昌腾邦的债权数额远大于此数。

万年县地方政府则以认购私募债的方式,支持汉氏贵金属。2018年10月,当地国企万投金控认购了汉氏贵金属发行的“江右私募可转债”3000万元,票面年利率6.3%,李永敏以小舅子张建控制的浙江台州中仁置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中仁置业”)的31栋厂房进行抵押担保。此次破产清算的申请,正是由万年金控提出。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江西省当地国企持有的汉氏系债权合计在4亿元左右。

综上,汉氏系公司的十几亿债务中约有十三、四亿元有担保,另有3亿元左右除李永敏个人外没有任何增信措施。

3月16日,云锡物流将汉氏贵金属、文昊公司,和浙江台州登云国际旅游度假发展有限公司(下称“登云旅游公司”)告上了法庭。

据记者了解,云锡物流有4亿元债权,抵押品就是张建的浙江登云大酒店。

工商资料显示,登云旅游公司是浙江登云大酒店的全资股东,穿透后持股99%的股东是自然人吕现林,而法定代表人是张春弟。

“张建自己就没有做过法定代表人,先是让他的司机做,后来又让他父亲张春弟做法人代表”,一位与张建有接触的债权人表示。张春弟也是李永敏的担保方之一——中仁置业的法定代表人。

登云旅游公司唯一的法人股东,是浙江垚和大健康产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浙江垚和”)。2023年1月,张建将浙江垚和股权转让给吕现林,不再出现在股东名单上。

虽然在浙江垚和的股东名单中出现又消失,但在债权人看来,浙江垚和、登云旅游公司、登云大酒店都是由张建所控制。

债权人南昌腾邦的代理律师表示,据腾邦调查,李永敏存在资金挪用。汉氏贵金属有3亿-5亿元流向了张建在浙江仙居的房地产项目。该律师介绍,“2022年6月份我们了解的情况是汉氏存货一共有7个多亿,在10月底还剩三四亿的存货”。

但债权人在执行中仁置业房产过程中,遇到了执行异议。据企查查,2月和3月,数名自然人对南昌腾邦在执行中仁置业的房产,提出了异议。

记者致电其中一名异议人杨国彪,其表示,“我买了中仁置业的房子,房款付了,但产证一直在开发商那里,我没有拿到,但这房子是我的,不能被执行。”

据记者了解,像杨国彪这样付了房款但未过户的,还有10户以上,如果杨国彪所述属实,则表明当初的抵押或担保品存在物权的重大争议。

对于南昌腾邦提出的3亿-5亿元资金流向了张建的控制实体,张建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这个我不方便说。我自己都被他(姐夫)害死了”。

开票与“刷业绩”

汉氏贵金属一案还揭开了一些此前不为外界所知的“行规”。

2月28日,云锡贸易与汉氏贵金属的买卖合同纠纷在上海松江法院开庭,该案标的金额4000余万元。记者间接了解了该案的来龙去脉,云锡贸易与汉氏贵金属的交易,疑似为融资性贸易。

记者获得的案件相关资料显示,云锡贸易系“代汉氏贵金属采购上游物料”,若汉氏超期付款,则按年化10%收取资金占用费。云锡贸易采购的对象,由汉氏贵金属指定,前者只是代购,且货物由上家直接交付给汉氏贵金属。中仁置业为这笔交易提供了仙居县43套房产的担保。

锡业股份对此案件并未公告。

“从这笔交易的条款来款,云锡是‘代付款’,交易看上去像买卖,实际是借款。再加上这笔货物的交易还追加了担保,那基本可以确认是融资性贸易了。贸易融资之外,双方又都通过这种方式,刷了业绩。”业内人士解释道。

汉氏贵金属与交易伙伴的交易,有多少是融资性贸易,不得而知。2021年,汉氏贵金属的销售额达到51亿元;2022年,这一数字达到65亿元,企业规模在县里数一数二。

上饶万年当地的税收优惠政策,令融资性贸易和“开票产值”存在操作空间。2009年,万年启动再生资源增值税退税70%退还企业的政策。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汉氏贵金属有贵金属回收加工业务:回收含有贵金属的工业品旧料,比如回收催化剂、工业报废品里面有些含有铂、钯、铑等贵金属,拿回来提纯,变成高纯度的贵金属的条或者粉,然后再卖回给这些工业企业使用。

这本来是个正常的加工制造生意。但企业有时会根据市场行情囤货或出货,这使得行业内相互周转借货变得稀松平常。

业内人士表示,稀有贵金属铂、钯、铑等,体积小价值高,交易方便,再加上地方上的增值税优惠政策,企业便有了“开票创产值”的冲动。国企、上市公司云锡集团、贵研铂业(600459.SH),三房巷(600370.SH),怡亚通(002183.SZ)等,均为汉氏贵金属的重要合作伙伴。

一位在万年投资的企业家告诉记者,当地对这个行业的税收优惠,退税部分即征即退,优惠后的综合税率只有4.5%,“卖票”可收取7%-8%的费用,这样开票就存在2%-3%的利润空间。“只是现在危废证不好办了,已经有好几家了”。

“(虚开发票)行业里这个现象很普遍,这种稀有贵金属一公斤就值几百万,一个快递单就算交货,税务稽查部门查实起来比较困难。”

领英招聘中,汉氏贵金属公开招聘的“税务会计”一职,其工作职责就包括收集各地最新税收政策,监控各分子公司之间增值税和所得税税负的内容。

在业内人士眼中,汉氏65亿的销售额,真实的产值可能只有十几亿。这是行业内部暗行多年的“开票经济”。“这样一来,汉氏就跟一些国企、上市公司关系比较密切。”

但开票必须有资金过账,“资金交割一两天完成还行,时间长了就有回款风险。李永敏事件也警示了,行业内长期存在的相互开票刷业绩以及融资性贸易,这种做法存在巨大风险”。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罪与非罪

债权人试图以合同诈骗向万年县当地警方报案,据记者了解,当地警方目前还未对跑路的李永敏刑事立案。

上海沪商律师事务所刘云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刑法》规定了合同诈骗的五种主要表现形式,其中第4条是:收受对方当事人给付的货物、货款、预付款或者担保财产后逃匿的。

“李永敏跑路看上去符合这个表现,但司法实践中,还需要考察其外在行为,是否存在非法占有的目的。”刘云舟表示。

对李永敏是否构成诈骗,债权人有两派意见。一派债权人认为,李永敏直至跑路前,一直在穷尽手段融资、赊货,是为明知无履行能力,而故意欠账;另一派债权人则认为,李永敏出走国外是去逃债了,并非明知而故意给交易对手造成损失。前面那一派则反驳说,逃债可以通过破产,为什么要跑路?

季东的代理人余晓(化名)也是业内人士,他告诉记者,其实李永敏在去年南昌的行业论坛前夕,还企图“再骗一笔”。

去年11月,某上市公司的石化子公司以邀请招标的方式,处理一批含钯废剂。汉氏贵金属参与了招标,“他当时出价是1.2亿元,比第二名高出近5%,比贵金属行业内标杆企业某央企上市公司高了近10%。而当时钯金市场行情明显向下。“

南昌论坛前夕,李永敏中标。但当李永敏得知这批货要全款提货后,便找各种借口不签合同。

“当时我和李氏夫妻喝茶的时候,李永敏叹了口气,‘唉,不行啊,这个石化厂要全款提货’。”余晓表示,“此言一出,我就预感到事情不太妙。一是李永敏逆市以远高于市场价出价,二是他还想赊账提货。联系到他跑路的时间与中标时间之近,他大概率早有谋图。”

让债权人耿耿于怀的是,李永敏离开前一个月,多笔融资交易还在进行。

记者间接通过中登查询到数据:去年10月底11月初,李永敏与诚泰融资租赁(上海)有限公司发生过一笔5年期的租赁业务,租赁物价值1200多万元,追加上海汉绪对汉氏贵金属的550万股权质押。

湖南永兴一位债权人告诉记者,李永敏找他们借了100公斤铂金,走前一个星期还找他们要了几百万元称用于周转,“我们第二天就转给他钱了,没想到他就跑了。”记者了解到,这名债权人是以私人名义借出,双方并未签合同,据记者获得的材料,这名债权人申报的债权是390多万元。

业内人士估算李永敏带走的现金有两三个亿。以萧凤、季东和李向华所持有合计近三亿元的无担保债权总额来看,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这些现金就算通过地下钱庄,也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吧,而且他跑路前1个多月还在各种融资欠账,这就证明他‘明知’不能履行,还故意欠账,非法占有的意图很明显了。”萧凤说。

另外,据债权人从汉氏员工了解到的情况,李永敏在2022年下半年频繁让公司财务人员兑换外币。

法律界人士表示,是否存在非法占有的故意,是一个主观心理活动,怎样从行为上证明“明知而故“,单个债权人无力完成,这需要法定的破产管理人介入后,通过查账才能搞清楚。

记者了解到,多家债权人在听证会当庭表示,同意汉氏贵金属破产重整。

汉氏贵金属如进行破产重整,需重觅战略投资人。

据债权人和汉氏员工透露,广州的先导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有意作为战略投资方进入汉氏贵金属,通过破产重整让汉氏贵金属起死回生。

去年9月,先导科技集团旗下先导薄膜完成45亿元规模的B轮融资。

“毕竟,汉氏的危废证还是值钱的,市场价值在1个亿。”一位债权人表示。据听证会材料,汉氏的这张危废证将于2024年4月到期。

在业内人士看来,尽管窟窿高达十几亿,如果抵押担保品偿债比例较高,再加上汉氏拥有的危废证以及当地的税收优惠,汉氏应该不至于落到破产清算的地步。

汉氏债务涉及第三方资产清偿,个中波折恐耗时较长,从以往破产案件经验来看,不排除破产管理人先以租赁的方式先让机器和厂房运转起来。

而张建的房地产项目一旦被汉氏的债权人追偿,张建则可能成为汉氏贵金属最大的债权人。

对于万年县来说,当务之急是寻找破产管理人。

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