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美联储主席，你是一个危险人物。”

这是9月底在国会听证会上，出于对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金融监管方面表现的不满，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Elizabeth Warren）对鲍威尔的当面表态。

在本周，美国媒体公开了鲍威尔的股票账户，显示其曾在去年道指大幅下跌之前，抛售了大量股票，这是继两位美联储地方主席因被曝炒股而离职后，再度引发的道德争议。

从2018年2月起担任美联储主席的鲍威尔，其任期将在2022年2月到期，而拜登政府尚未表态是否提名鲍威尔连任。不过目前来看，鲍威尔获得了参议院银行业委员会多数共和党人的支持，这意味着他的连任概率依旧较大。但是，本周再度引发轩然大波的交易记录，是否会令鲍威尔的连任机会大打折扣？

曾在美国证监会工作多年，现在Dickinson Wright律师事务所任政府调查和证券执法业务主席的雅各布·弗伦克尔（Jacob Frenkel）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他不认为这会影响到鲍威尔连任的概率。鲍威尔的投资是追踪市场的指数基金，并不存在有关活跃交易的争论。连任与否，取决于白宫对鲍威尔在担任美联储主席期间的表现的看法。

与此同时，弗伦克尔还认为，此次鲍威尔的投资争论并不会对鲍威尔和美联储起到负面影响。诚然，美联储的声誉因此前波士顿和达拉斯联储主席的投资事件受到影响，但他们的辞职反映了美联储对独立性的重视。“我相信声誉冲击是短期的瑕疵，而不会构成重大声誉问题。”弗伦克尔如是说。

“巧合”的交易时间点

10月18日，《美国前景》（American Prospect）杂志指出，鲍威尔在2020年共进行了26笔交易，包括7笔出售和19笔买入。在这26笔交易中，发生在10月1日的交易异常引人注目，一是其规模，二来是时间点。当天，鲍威尔从其个人账户中出售了价值在100万至500万美元的股票VTI（Vanguard Total Stock Market Index Fund）。

“巧合”的是，在这笔交易发生后，道指重挫。更为“巧合”的是在当天，他还和时任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接触了四次。还有一次对VTI的大幅抛售则发生在去年的9月21日，他出售了5万至10万美元。值得注意的是，在9月21日的抛售前，美联储刚召开了为期两天的议息会议。而在10月1日抛售后的6日，鲍威尔警告市场若不采取刺激措施，可能会产生“悲惨”的经济后果。同日下午2:48分，特朗普发推文，叫停新一轮新冠救助议案磋商直到选举结束后。推文发布后，美股由涨转跌，道指从上涨200点转为下跌376点。10月7日，也就是鲍威尔发表讲话后的第二天，美联储会议纪要公布，确认了美联储的担忧及其持续极低利率和大规模购债的政策。

9月底的那场听证会上，沃伦一度直言：“鲍威尔主席，再次提名你连任美联储主席意味着赌博，赌在未来五年，在美联储内部共和党人占多数，且有一位屡次投票放松华尔街监管的共和党主席的情况下，美国经济不会再次掉下悬崖。我们有如此多够资格的候选人，我不认为值得冒上述风险。”沃伦将鲍威尔称为“房间里的大象（ Elephant in the room，隐喻虽然明显却被集体视而不见、讳莫如深的风险）”，火药味可见一斑。10月5日，沃伦增加了对鲍威尔的抨击力度，称美联储存在“腐败文化”。

可以想像，本就“不待见”鲍威尔的民主党参议员沃伦，在共和党人鲍威尔个人投资行为曝光后，又会作何反应。弗伦克尔指出，之所以会出现这些问题，从根本上说，是因为曾在私营部门担任重要职位的高管进入政府担任了经济职位的领导人。这有好处也有危险，这是个人诚信和机构指导方针的结合，这个结合对认知和真正的独立性起到影响。

行为准则和道德底线

就在9月，美联储两名地方主席炒股的消息一度引发了市场的轩然大波，鲍威尔当即下令重审美联储道德规则。根据当时的市场披露，波士顿联储主席埃里克·罗森格伦（Eric Rosengren）活跃于房地产相关证券的投资，达拉斯联储主席罗伯特·卡普兰（Robert Kaplan）则在去年进行了规模至少1800万美元的股票买卖交易。尽管两位地方联储主席相继清仓股票以自证“清白”，但最终敌不过市场抨击而相继辞职。

除了罗森格伦和卡普兰，个人投资行为引人注目的还有美联储副主席理查德·克拉里达（Richard Clarida）和里士满联储主席托马斯·巴尔金（Thomas Barkin），前者在2020年做过5次股票交易，后者在去年购买了135万至300万美元的个人公司债券。诚然，这些在金融市场搅动风云的人物们，并不容易在交易中违法或违反美联储道德规则，甚至可以在每一笔交易中无懈可击，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在投资时不会完全不考虑宏观政策的走向。

在9月中旬美联储地方主席炒股事件爆出后，鲍威尔下令重新全面审查有关美联储高官被允许金融持仓和进行交易活动的道德规则。“我们非常理解美国人民的信任对于我们有效地执行我们的使命至关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我指示美联储开始全面审查围绕美联储官员允许的金融资产和活动的道德规则”。针对美联储两名地方主席炒股的事件，9月22日，鲍威尔在美联储会议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如是表示。他亦在9月底的国会听证会上，承诺美联储将改变其道德规则，并表示美联储正在调查交易活动，以确保其符合这些规则和法律。

诚然，无论是美联储主席，还是普通投资者，大家都需要为生计以及未来退休做规划。只不过，作为美联储高官，针对个人账户的投资行为又总让人生疑，因为没有人比美联储要员自身更加明白政府对于未来金融市场走向的政策。而在去年疫情水深火热的背景下，股市在10月中旬到11月初正好上演了一个深V走势。

无论鲍威尔的个人账户收益如何，都有市场观点认为，他明显利用了对政策的了解而对其个人账户进行了操作。但弗伦克尔指出，美国法律允许美联储主席拥有股票，这和美国国会议员甚至在美国证监会工作的人可以拥有股票一样，没有什么区别。真正的挑战在于，这些在美国政府身居要职的人们所获得的信息是否会影响他们的投资决定，买卖什么样的股票或基金，以及交易的时间点。

根据现行法律，美联储高官并不需要将他们的资产选择保密委托的方式，从而在任职期间对账户没有控制权。在美联储的行为准则中，个人金融交易行为无可厚非，而官员所获得的信息不得用于谋取私利。同时，行为准则还指出，在静默期，也就是从美联储FOMC会议开始前第二个周六至会议结束后的周四期间，不得购买或出售证券。当然，鲍威尔在2020年所做的交易中，没有任何一笔发生在静默期，尽管10月1日的抛售发生在公众尚不知道美联储最近一次会议纪要内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