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妈妈烧的糖醋炒虾,没有自己钓来烧的虾子好吃
编者按:又到暑假,调皮的孩子们回到乡下,最喜欢比拼的就是钓鱼摸虾。在作家刘春龙的新作《故乡渔事》中,抠螃蟹、趟螺蛳、张甲鱼、捉泥鳅……通过记录发生在水边的童年趣事,渔民生活跃然纸上。散文集分为童趣、生存、客串、回望四辑,第一财经经出版社授权,节选《得意的技法·钓沼虾》,以餮读者。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沼虾,又叫青虾、草虾。小时候好像不曾听说有谁专门钓过沼虾,有时觉得鱼没钓着,倒钓到虾了,是对自己钓技的嘲弄。不过,我倒是有过一次专钓沼虾的经历。
那时兴化东郊乡下不通公路,想去城里,荡条船个把小时也就到了。船靠在方兴河边,岸上有兼做看船生意的,把船丢给人家,临走随意给几个钱,人家也不计较。有时耽搁了,回家吃饭来不及,去饭店怕花销大,就买点菜在看船人家带伙。一来二去的,彼此混熟了,成为朋友,有些或许原本就是世交也未可知。大人熟,小孩自然也熟。到了节假日,就有城里孩子想到乡下玩。这其实是小孩之间早说好了,然后再央求大人。乡下人自是巴不得,落个顺水人情,觉得攀上了高亲,要知道,那时城乡差别大着呢。
就这样,一个叫国子的城里人成了我的朋友,那年暑假还到我家住了几天。国子似乎从未离开过兴化城,到了乡下,什么都好奇,哪怕一句土话,一件平常事,都不停地问这问那,老鸦捕鱼为啥自己不吃,菱角为啥不长在树上……这还不算,听到知了叫要粘知了,看到蜻蜓飞要逮蜻蜓……我则像个老师,虽说耐心,但也不失卖弄地解释着、辅导着,着实满足了虚荣心。疯闹了两天后,国子又要去钓鱼。
乡下孩子钓鱼本不讲究,找根缝衣针在油灯上一烧一弯就算鱼钩,随手从草垛上抽根芦柴就当钓竿。当然了,钓的也只是一些小杂鱼:䱗鱼、鳑鲏、罗汉儿。
那天午后,河埠头上安静得很,一旁的桥上也少了行人。我们拎只铁皮桶,借着一片树荫钓起鱼来。原以为钓鱼再简单不过,谈不上会不会的,可国子就是钓不着鱼,看我一条接一条钓上来,急得都要哭了。我只好手把手教他,然而钓鱼就像游泳,教是教不会的,得亲身实践才行,慢慢地我也就失去了耐心。国子一赌气,把钩一扔不钓了。我慌了,如果国子打小报告,那我肯定是要挨骂的。我好说歹说,答应明天带他抠螃蟹,他才重新拿起渔竿。没想到,钩上竟有一只大沼虾。这下,落得国子逞能了,你不是有本事吗,也钓只虾我看看?
这有什么呀!我憋着笑,也不争辩,“学”着钓起虾来。我找了根树枝,挖几条红蚯蚓,拣一条小的穿到钩上,把浮子往上拉拉,好让诱饵沉底。刚下钩一会儿,就见浮子一点点移动,国子大叫,上钩了,上钩了——我不睬他,他哪知道这是虾儿在试探,也许两只钳子正盘着蚯蚓,考虑该不该往嘴里送呢。这时浮子忽地一沉,我轻轻一提,一只沼虾上来了。国子高兴得跳起来,完全忘了刚才对我的奚落和叫板。等又钓了几只后,我才憋不住向国子炫耀,看看,想钓什么就什么吧。国子满脸羡慕。
也是得意忘形,浮子一动,以为又有沼虾上钩,我下意识一用力,钩却提不上来,原来被水底杂物给缠住了。国子幸灾乐祸,大呼小叫,才好,牛皮吹炸喽——我一急,猛一搐,线断了,钩没了。国子变本加厉,你不是有本事吗,钓啊,钓啊,看你怎么钓?要不是看在他是客人的分上,我恨不得用渔竿抽他几下。可我偏不信这个邪,没钩就不能钓了?我不动声色,用剩下的钓线扣上蚯蚓,扔到水里,然后从附近的渔船上拿过一把捞海(抄网)。国子一旁傻看,不知何意。我懒得理他,眼睛只盯着浮子。浮子又动了,直觉告诉我,虾准备吃食了。我轻提一下钓竿,放下,过会再提,再放下,反复多次,虾也就放松了警惕。估计差不多了,我慢慢提起钓竿,只见沼虾正死死抱着蚯蚓呢。我伸过捞海,抄起沼虾。国子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呵呵笑着。
一下午,我们钓了三十几只沼虾,还钓了几只小螃蟹。回家时,爸妈还在田里忙着。国子嚷嚷着肚子饿了。我们干脆把钓的鱼儿虾儿蟹儿一块烧了,就当“晚茶”。两人像个馋猫,吃得一点不剩。第二天,妈妈为款待国子,特地跟张虾笼的买了斤把子虾,个个肚子鼓鼓的。吃着妈妈烧的糖醋炒虾,总觉得没有我们自己烧的虾子好吃。
《故乡渔事》
刘春龙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3年6月版